allfiresthefire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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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罗德芬奇醒来后给自己泡了一杯茶，从一个如无必要不会被打开的橱柜里。整个纽约州这一个月来冰雪交加，席卷东海岸的寒流如期而至，年年如此。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投资几处加州的房产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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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多的时间里他在想睡醒前做的那个梦，梦里他确实购置了一栋西海岸的别墅。房子的中庭有一个巨大的花园，里面错落着种了些热带沙漠植物，那种即使没有水分也能繁盛的花草；还有几棵棕榈树，跟房子顶层一样高。庭院的白木桌上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，扶手椅停在被拉开一半的位置。太阳照耀下的中庭空荡荡的，他站在碎砂铺就的小径上，听远处海浪一阵阵拍击崖壁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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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光一点点亮了起来。远处是街角公园，每一棵树上都挂着雪，无家可归的人已经没办法睡在长椅上了。哈罗德芬奇第不知道多少天决定，今天也不出门。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，他没有不喜欢雪天，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融雪剂卡在鞋底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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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那里站了很久，直到晨昏交替间，他好像看到楼上窗户里有人一闪而过。他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生活里了——那种时刻神经紧绷草木皆兵的生活。他指尖有一丝颤动，下意识地闪避，像是回忆起了一丝不苟而横冲直撞的那些日子。好像失聪的人听觉突然恢复一样，吵杂的、轰鸣的、永不停止的絮语。他在梦里那样的光线里，被某种感觉捕获。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个人，他想起来，他说要带他来看新买的房子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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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做的事情几乎没有，除了在书架间来回走动。在哈罗德芬奇不再频繁使用电脑后，他发现自己和外界的接触只剩下楼下的报刊亭、定期的超市采购，和周日中午的brunch。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事情，但都被悄无声息地掩盖了，说是被雪也好、被郁郁寡欢的阴天也好。从此哈罗德芬奇不再需要自己有置身于纽约的感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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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拿起咖啡杯又放下，想起自己走进院子前就准备好的说辞，“这房子背面就能看到海。”“这里不再需要暖气。”“你想住多久都可以。”他感觉喉咙被扼住了，说不出话来。他记得有人跟他一起进来，可是人去哪里了呢。他把手指按在椅子的扶手上，在没有时间的梦境里等了几分钟、或者几小时，可是什么也感受不到，他感受不到有人在身边。他等着海潮声褪去，然后又响起了风声，加利福尼亚四季如春的风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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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年哈罗德芬奇在波士顿读书的时候，还常常想冬天怎么迟迟不结束——那里有比纽约更长的冬天，和比纽约更难调节的供暖系统。后来他渐渐习惯于盖一条毯子在腿上，再后来他发现冬天不再是一个威胁。他有很多办法给自己创造舒适，以及给别人创造舒适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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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最后的时刻，他的梦里又回到了清晨，或者说到了下一个清晨。先出现的是一条马里努阿，牵狗的绳子拖拽在地上。接着有一个人走向他，那个人离庭院的中心越来越近，在一棵棕榈树旁停了下来。他听见那个人说，“你居然在喝咖啡。”他愣了一下，说不出话，低头看见咖啡杯在手上。

 

他忘了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就一个人了。

 

里斯先生从他手里接过咖啡，呷了一口。“这里很好，我们可以待上一段时间。只是或许你会需要一条沙滩裤。”

 

他扶了下眼镜，不打算接话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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哈罗德芬奇一生都在建造避难所，仿佛只要有一个屋棚在，自己就永远不会孤独。因为他和他所想保护的人一直都会在那里。

 

他刚想端起茶杯喝一口，门的方向就传来了动静，哈罗德芬奇似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么一个梦了。他拿开自己腿上的毯子，起身回过头去。

 

远处常绿的枝叶在风里摇晃，桨帆渐渐消失在海岸线，几十英里的海面都泛着白光。